01.白橙
我在刺眼的白光中甦醒。
他們圍著我，替我張開雙臂、雙腿，手指隔著橡皮在我的皮膚上按壓。
我聽不見，也聽不懂。
一個似乎是氧氣罩的東西蓋上了我的臉，我的鼻子和嘴，我感覺輕飄飄的。
我很快想起了我為什麼在這裡。
但來不及了，我又暈了過去。
「白橙，我是墨斐爾醫師，能夠動一下妳的手指嗎？」
那是個溫柔的聲音。
痠痛疲憊的感覺朝我襲來，暈眩像是大浪一樣撞上我的臉，我停了好一陣子才緩過來。
「白橙，我是墨斐爾醫師，妳聽得見嗎？」他問。
他說他是醫生，所以這裡應該就是醫院了。
我點點頭。
「那好。」他鬆了一口氣。「可以請妳動一下妳的手指嗎？」
我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右手上，感受著它，指尖微麻的感覺，冷氣吹過皮膚的感覺……
「做得太好了！」他聽起來很高興。「白橙，能夠張開眼睛嗎？」
我試著重複剛才的方法，感受著眼皮，刺痛跟蘇麻的感覺，光線透過眼皮照進我的眼中……
「白橙，如果張不開眼睛，就動一下妳的食指。」他說。我感覺有什麼溫熱又柔軟的東西貼著我的手，我想是醫生的手。
我用盡最大力氣去動，手指卻施不上力，只能輕輕點著。
「我懂了。」他說。
「白橙，我接下來要把病床立起來，讓妳坐直，可以嗎？」他問我，我按按他的手，告訴他可以。
「那好。」語畢，我感覺身後的床板開始上升，有股熟悉的壓迫感讓我知道自己維持著坐姿。
「白橙，如果有任何不適的感覺，就動動妳的拇指，沒有問題的話就動食指。」他說。床板停止移動。
我笨拙的感覺著全身，從頭、肩膀、手、肚子、最後是我的腳。
接著我用食指按他，坐著似乎更好施力。
「很好。白橙，妳想下來走走嗎？」
我用拇指按他。
「好，那妳就坐著。聽我說。」他頓了一下，抽出躺在我掌心的手。我靜靜等著，一個冰冷的東西被塞進我的手裡。
「妳能感覺出來這是什麼嗎？」他問我。輕輕地握住我的另一隻手。
我照著剛才的方式動了動拇指，感覺不算太糟，比第一次動右手時好很多，但我不知道那是什麼。
「這是條項鍊，妳掌心上的是它的墜飾，是一顆小小的冥王星，妳對它有任何印象嗎？」他問。
我輕輕地搓著那顆小小的冥王星，它的外表光滑，就像是玻璃彈珠，但又比那重了很多，背面有著細細的凹陷，像是故意刻上去的紋路。很快，我明白為什麼墨斐爾醫師篤定它是冥王星。
「它的背面有符號。」我開口，有那麼一剎那，我以為我聽到了一個拾荒老太太的聲音。那個聲音乾燥沙啞，像是砂紙在摩擦，猶如野獸的嘶吼。
「妳能夠開口！」醫生很驚訝。我點了點頭，接著聽見水流的聲音。
「這是開水，妳慢慢喝，會好一點。」他拿走那條項鍊，握著我的手，用我的手去捧著紙杯。
我照著他的話慢慢地喝，一口一口的抿，然後咳了幾聲，再開口：「鍊墜的背面有個符號。」
我的聲音聽起來好了很多，但我不太確定跟我本來的聲音一不一樣。坦白說，我已經不記得我的聲音該是什麼樣子了。
「什麼符號？」他拿走紙杯，重新把那條項鍊放在我的手裡。
「一個十字，接著一條向上揚起的弧線，一個圓被弧線捧著。」我抿著嘴，接著開口補充：「就像是一個高舉雙手的人。」
「妳知道那是什麼嗎？」他的聲音緊繃，似乎很緊張。
「那是冥王星的符號。」我如實回答。
他沉默了一陣子，接著，幾乎是邊笑邊說：「是，沒錯，那是一個冥王星的符號。」
我可以感覺到他此刻的雀躍。
「妳有想起任何事情嗎？」他問。
我搖搖頭。
「這樣啊……」他有些失望，但依舊興奮。醫生輕輕地抽走那條項鍊。
「白橙，這條項鍊是妳的東西，我還不能告訴有關它的故事，但我向你保證，等時間到了，我會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訴妳。」醫生說著，將那條項鍊繞過我的脖子，在我的腦後扣了起來。
他溫柔的將我的頭髮撥出來。我伸手想去摸那條項鍊。舉起手比我想像中的難太多了，我花了很多力氣才勉強讓手靠在鍊墜上。
那顆小小冥王星躺在我的胸前，鎖骨中間偏下的位置，有符號的那一面朝下，貼著我的皮膚，從遠處看來或許就只是一條很普通的圓珠項鍊。
「今天就到此為止吧。白橙，接下來我每三天會來一次，其餘時間會有人幫助妳進行復健，希望妳可以趕快恢復的原本的狀態。」
「好……」我並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，『趕快恢復原本的狀態』，我以為醫生會告訴我慢慢來什麼的，但他似乎迫切的希望，甚至是需要我回到原先的狀態。
可惜的是，我也不知道所謂『原先的狀態』，是什麼意思。
我並沒有告訴醫生，其實除了一些關於自己的基本資料，還有一些很基礎的常識之外，我什麼都不知道，完全沒有任何印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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